第066章|?诉别情怨女动心?说长策痴男得燕-《战国纵横:鬼谷子的局(1-15册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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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武成君盯住季青:“季子,可有万全之策?”

    “叛乱名分已定,主公退无可退,眼前只有一路:鱼死网破!”

    “说吧,如何鱼死网破?”

    “赶在子之大军之前杀进蓟城。只要控制了蓟城,拿住君上,子之就会乖乖听命!”

    “好!”武成君心一横,以拳震几,“既然横竖是死,就依季子之计,来他个鱼死网破!”

    季青击掌,众将走进。

    “诸位将军,”季青轻咳一声,缓缓说道,“经过一日攻战,蓟城军心已涣,斗志已溃,成功就在今夜!在下方才与主公议定,今夜三更,以北门鼓声为号,强攻蓟城。南、西、东三门,原本拟定的佯攻方案,改为实攻!”

    武成君忽地站起,字字有力:“诸位将军,谁先攻入城门,拿住奸人,本公记他首功,赏千金,封大将军!”

    众将跪地,齐叩:“末将领命!”

    是夜,三更时分,北门之外的旷野上,大批叛军在夜幕的掩护下黑压压地逼向城门,在一箭之外顿住。

    梆声响过三更,所有叛军的目光无不盯住城门。

    陡然,城门上下火烛齐明,杀声震天,惨叫连连。不用再问,武成君明白事泄,内应被歼,脸色陡变,眼中冒火,夺过鼓槌,亲自擂鼓。

    鼓声贯耳,众叛军发声喊,各持登城器械,冲向城门。

    城墙上灯火通明,乱箭齐发。众叛军冒箭雨冲过护城河,攻至城下,搭起云梯,争先恐后地攀上城墙。数百人马挤在城门外,抬起巨木撞击城门。

    城上滚木礌石齐下,叛军死伤满地,号叫连连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西、东、南诸门叛军听到北城门的战鼓声,也向城门发起猛攻。

    宫外传来战鼓声和呐喊声,一阵紧似一阵。

    甘棠宫本为宫闱之地,外人不宜擅入,更不必说在此论政了。此前姬雪召人入宫议政,是因情势所逼,因为按照惯例,后宫女人不可进入正殿。燕公问政,自然不宜待在甘棠宫,遂邀苏秦前往明光宫。

    二人刚刚坐下,太子苏不无惶恐地趋进,叩道:“公父,叛军就??就要打??打进来了!”

    燕文公眉头微皱,冷冷问道:“不是还没有打进来吗?”

    苏秦要来笔墨,伏案疾书一阵,呈给燕文公。

    文公阅后递还。

    苏秦将书信递给太子苏,拱手道:“殿下可将此书转交蓟城令,或可遏止叛军攻势。”

    燕文公转对内臣:“将苏子所写拟作诏书,加盖玺印,诏告全体臣民,包括叛军!”

    内臣与太子苏走到一侧,拟写诏书。

    苏秦看向燕文公:“君上打算如何处置长公子?”

    燕文公眉头紧皱,半晌,从牙缝里挤道:“绳之以法!”

    “君上,”苏秦沉声应道,“长公子虽说犯下不赦之罪,可??君上真要杀子吗?”

    “唉,”燕文公不无痛苦地闭上眼睛,长叹一声,“自大周始立,列国宫祸屡起不绝,逆子若不严惩,贻患无穷啊!”

    苏秦跪地叩道:“长公子走到这条路上,自是死罪。不过,方才夫人讲出一言,草民深以为然。夫人说:‘燕国不能乱!’燕有此乱,已伤根本,君上若是诛杀长公子,长公子党徒必然惊惧,或畏诛潜逃,或聚众相抗,燕国再度流血不说,武阳臣民之中,不知多少人将妻离子散,家破人亡。再说,虎毒尚不食子,君上向以仁德为本,难道不能做出别种选择吗?”

    燕文公倒吸一口凉气,连连点头:“苏子所虑甚是。依苏子之见,寡人该当如何?”

    “君上可发一道明旨,赦免长公子之罪,让他面壁思过,重新做人。长公子的所有属众,既往不咎。”

    燕文公沉思良久,点头:“就依苏子!”

    苏秦再拜,叩首:“草民代长公子、代武阳燕人叩谢君上不罪之恩!”

    太子苏领过旨,召来袁豹,要他火速将苏秦手书呈交褚敏。

    袁豹驱车直驰北门。

    北门是季青约定内应的地方,叛军主力集中于此,这里的战斗最是惨烈。城门楼上,褚敏督战。城门外面,武成君击鼓。蚂蚁般的叛军沿城墙竖起无数道云梯。

    在离城门不远的地方,老丈与飞刀邹各守一个城垛。一个叛军从城垛后面探出头来,老丈挺枪搠去,那人眼快,将头闪过,抓牢枪头。老丈年迈,且又战斗多时,体力不支,与那叛军僵持不下。跟着上来几名叛军,其中一人枪刺老丈。老丈不及躲闪,被那人刺透胸口,大叫一声,吐血倒地。那叛军未及拔枪,只听“嗖”的一声,一物飞来,正中咽喉。紧接着,“嗖嗖”几声,冲上墙垛的叛军尽皆倒地,守在另一城垛口的飞刀邹飞奔过来,扶起老丈,见他已是气绝。

    更多叛军从垛口冒出。飞刀邹连发飞刀,刀刀中喉,众叛军无不惊惧,纷纷退开。飞刀邹从死去的叛军手中夺过老丈的宝枪,抖了几抖,迎向众叛军。

    袁豹匆匆登上城楼,见褚敏正在弯弓杀敌,大叫:“褚将军,君上急旨!”

    褚敏放下弓箭,接过书信,拆开看过,递给袁豹:“快,宣读君上旨意!”抬头看到大批叛军攀上城头,围住壮汉等人,顾不上其他,大喝一声,提枪冲下城楼。

    身边短兵跟着冲去。

    袁豹昂首立于城楼上,手持诏书,扯着嗓子宣道:“燕国的臣民们,大家听好喽,君上来旨喽,武阳的老燕人,你们暂停攻城,听旨喽!君上谕旨,大家都是燕人,大家都是寡人的子民!燕人不打燕人,你们只要放下武器,诚意悔过,君上既往不咎??城下的将士们,不要听信蛊惑,不要上当受骗,八万赵人已经撤走了,子之将军的六万大军已经占了武阳,马上就到蓟城了!你们已经无路可走,你们只有放下武器,否则,只能是死路一条??城下的将士们,趁时间来得及,快逃命吧??”

    袁豹叫喊,众将士也都放下兵器,跟着大喊。

    正在攻城的叛军纷纷停住,开始倾听。

    众叛军七嘴八舌:“君上说得对,我们都是燕人,燕人不能杀燕人啊!”“娘的,上当了!”“弟兄们,君上大军来了,快逃命吧??”

    众叛军纷纷扔下武器,在黑暗里四散。

    黎明时分,数百名不愿舍弃武成君的军士聚集在大帐周围。帐中,武成君端坐几前,两手抱起一坛老酒仰脖狂饮,季青与五个将军齐齐跪地。

    季青叩道:“主公,求求你,不要喝了!”

    众将军齐叩道:“主公,快走吧,再不走就迟了!”

    武成君似是没有听见,依旧抱着酒坛,仰脖猛灌。

    季青起身,一把夺过酒坛,摔在地上:“主公,你难道真要在此等死吗?”

    武成君看他一眼,苦笑一声:“季子,武阳已失,你说,本公能走哪儿?”又眯起醉眼扫向众将军,提高声音,“诸位将军,你们说,本公还能走哪儿?”

    季青应道:“齐王一向待公子不薄,主公不妨往投临淄!”

    五位将军齐道:“我等誓死保护主公,杀奔临淄!”

    武成君正待说话,帐外传来脚步声,参军禀道:“报,君上使臣到!”

    季青起身,朝几位将军略一示意。

    众人起身,退至两侧,手按剑柄,如临大敌。

    武成君朝季青点头,季青朗声吩咐参将:“传他进来!”

    老内臣昂首走进,身后跟着袁豹。

    进帐之后,袁豹手按剑柄,冷眼环视一周,立于老内臣一侧。

    老内臣顿住步子,朗声说道:“君上口谕,武成君听旨!”

    武成君起身,叩拜:“儿臣接旨!”

    老内臣轻轻咳嗽一下,朗声说道:“君上口谕,鱼儿,你好糊涂!你和苏儿是寡人骨血,又是同胞兄弟,眼下闹成这样,真让寡人痛心!鱼儿,阴云过去了,一切也都过去了。你的过失,寡人予以宽恕。你的从属皆是寡人子民,寡人也予以宽恕。鱼儿,寡人老了,寡人??寡人什么也不想了,只想看看你。昨儿晚上,寡人??寡人迷迷糊糊中看到了你们的母亲,她就站在寡人榻边,泪水汪汪,她对寡人说,鱼儿呢,臣妾的鱼儿哪儿去了?鱼儿,明日是你母亲的忌日,不要再闹了,回来吧,寡人在明光宫里候你!你的父亲,姬闵。”

    老内臣传完旨,拿袖子抹泪。

    武成君号啕恸哭,死命地朝地上磕头:“公父??母亲??儿臣来了!儿臣这就来了!”

    老内臣擦泪,更咽:“公子,跟老奴走吧,君上龙体尚未康复,今又一宵未睡,拖病候着你呢!”

    武成君止住哭声,拭把泪水,起身朝老内臣深揖一礼:“请内宰稍候片刻。”说罢,转身走进大帐内室。

    紧接着,内室传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

    季青乍然明白,疾步冲入内室,见武成君已倒在地上,伏剑自尽。

    季青从武成君手中取过宝剑,大叫一声:“主公,季子来也!”也抹向脖子。

    卯时,太子苏一脸喜气地大步跨入甘棠宫,人尚未到,声音就飘进来:“母后!母后??”

    守在宫门的春梅打个手势,轻嘘一声,示意他不可声张。

    太子苏顿住步子,小声问道:“母后呢?”

    春梅小声应道:“夫人一宵未睡,正在榻上休息。殿下可有要事?”

    太子苏急道:“禀报母后,儿臣有要事求见!”

    春梅扫他一眼,走进宫门,有顷,走出:“夫人有旨,问殿下有何急事。”

    太子苏喜形于色,声音发颤:“禀报母后,特大喜讯,逆贼子鱼负罪自杀!”

    春梅复走进去,不一会儿,门内传来春梅冰冷的声音:“夫人有旨,喜讯是殿下一个人的,与夫人无关。殿下可以走了。”

    太子苏尴尬,悻悻而去。

    明光宫正殿,燕军主将子之大步趋入,跪叩:“末将叩见君上!”

    燕文公摆手:“将军免礼!”

    子之起身,在右首席前坐下。

    燕文公手指坐在他对面席位上的苏秦:“子之将军,寡人给你引见一个人,天下名士苏秦。”

    子之朝苏秦拱手:“苏子大名,在下久仰。”

    苏秦还礼:“苏秦见过将军!”

    殿外传来脚步声,老内臣踉跄走入,泣道:“君上,长公子他??”

    无须再问,燕文公已知发生何事,缓缓闭上眼睛。

    老内臣泣不成声:“走了!”

    殿中死一般沉寂,只有老内臣的抽泣声。

    许久,燕文公缓缓睁眼:“这个逆子,走了也好!”又顿一时,“他没说什么吧?”

    “长公子说,公父??母亲??儿臣来了!儿臣这就来了??”

    两行老泪滚出燕文公的眼睑,许久,摆手,哑着嗓子道:“葬了他吧。葬在赵妃身边,让他们娘儿俩好好唠唠。还有,在赵妃旧宫的灵堂里,为他设个牌位。”

    “老奴遵旨!”

    望着老内臣渐退渐远,燕文公抬起头来,以袖拭泪:“苏子,子之,这桩事情算是结了,我们君臣,说说后面的事吧。”

    子之、苏秦互望一眼,一齐拱手:“谨听君上吩咐。”

    燕文公转向苏子:“听夫人说,苏子曾言‘寡人无疾,有疾者燕也’。寡人之疾只在武阳,苏子却说寡人无疾,想必燕国之疾指的不是武阳之祸。子之是燕国栋梁,也是寡人贤侄,此处再无他人,燕国之疾何在,苏子可否明言?”

    “君上圣明!”苏秦拱手,“在苏秦看来,燕国之疾,不在武阳之乱,在于国无长策。”

    燕文公身子前倾:“寡人愿闻其详。”

    “人之疾,无非寒热失调;国之疾,无非内忧外患。燕国内有大忧,外有大患,却无长策应对,苏秦是以判言燕有大疾。”

    “请问苏子,内忧何在?”

    “中原列国皆在任贤用能,变法改制,唯有燕国因循守旧,任人唯亲,致使朝纲不治,廷无能臣。苏秦以为,燕之大疾在此。”

    苏秦所言,子之深有感触,抱拳附和:“君上,苏子所言甚是。末将以为,祖宗成法皆是旧制,早已不合燕国实情,该变一变了。”

    苏秦出口即要变法改制,大出燕文公意料。燕国偏居东北,自入列国以来,一直未受三晋、齐、楚、秦变法影响,例行祖宗成法,以贵族治国,以宗法断事,致使燕国平庸当朝,贤能在野,远远落后于他国。关于如何变法,燕文公前些年曾经想过,一来因为涉及面过广,一旦改制,恐生内乱,二来因为身边缺少如公孙鞅、申不害之类能臣,是以迟迟未能行施。今有苏秦、子之,人力虽是备了,可自己??

    “唉,”燕文公扫视二人,长叹一声,“老矣,老矣,寡人老矣!”闭目良久,睁眼看向苏秦,“燕国是要改制,可??这件大事,还是留给后人吧。”又转向苏秦,“内忧暂不说了。苏子,你再说说外患。”

    苏秦望向子之,拱手:“若论外患,君上可问子之将军。”

    见文公亦望过来,子之拱手应道:“回禀君上,我东、北有胡人,西、南有赵与中山,正南有齐。除此之外,并无他患!”

    燕文公转对苏秦:“燕国外患,可如子之将军所言?”

    “正是。”苏秦转向子之,“方才所言诸患中,将军可惧胡人?”

    子之摇头:“胡人不过是野毛子,虽有骚扰,不足为惧。”

    “将军可惧中山?”

    “中山一向惧赵亲燕,并无大患。”

    “将军可惧赵人?”

    “也不惧他。”

    “将军可惧齐人?”

    子之沉思有顷,没再说话。

    “如此看来,”苏秦淡淡一笑,“外来诸患中,将军是一无所惧了。”

    “在下不是此意,”子之应道,“就眼前而言,齐人尚不足惧,但就长远来说,齐人为我劲敌。”

    “子之所言甚是!”燕文公赞赏。

    “请问将军,”苏秦话锋微转,“暂不说齐国,单说赵人来攻,将军该当如何?”

    “引军拒之。”子之不假思索。

    “在大军拒赵时,如果胡人趁机袭后,将军又该如何?”

    “分兵拒之。”

    “中山再来呢?”

    “这??不可能!”子之显然急了。

    “子之将军,”苏秦又是一笑,“常言道,祸不单行,天底下没有不可能之事。治国也好,将兵也罢,上上之策是防患于未然,不可排除任何可能。”

    苏秦所言是常理,子之无言以对。

    “请问苏子,”燕文公若有所悟,“方才所说的国无长策,可在此处?”

    “正是。”苏秦转对文公,“方今天下,唯势唯力。自古迄今,小不欺大,弱不凌强。燕国不惧北胡、中山诸国,皆因诸国势小力弱。燕国不惧赵人,因赵、燕势均力敌,抗兵相若。燕国暂时也不惧齐人,因齐西有三晋,北有强楚,眼下并无余力北图。然而,这些皆是眼前之象,非未来远景。圣君治国不求近安,但求长策远略。”

    “苏子所言甚是,”燕文公听得兴起,连连拱手,“苏子有何长策,敬请赐教。”

    “赐教不敢。”苏秦亦还一礼,动情说道,“草民以为,自春秋以降,天下列国,唯以势论。势弱者图存,势强者争雄。天下有大国者七,燕势最弱。与燕势相若者,还有赵、韩二国。除此二国,燕或与齐战,或与魏战,或与秦战,或与楚战,皆无胜率。燕国独惧齐人,不惧秦、魏、楚三国者,是有赵国挡在前面,得方位之利。”

    燕文公顿有所悟,点头:“听苏子之言,燕之长策当是结赵抗齐?”

    苏秦轻轻摇头:“结赵抗齐可为近策,并非远略。”

    燕文公略现惊异:“请苏子教我。”

    “结赵抗齐或能解除近患,也即齐患,却不能解除远患,也就是秦、魏、楚之患。苏秦是以认为,燕之长策远略,在于两个字—合纵。”

    “合纵?”燕文公捋须沉思,“如何合之?”

    “结盟赵国、韩国。”苏秦沉声应道,“燕、赵、韩三国势力相当,若是单独对外,必遭欺凌;若是三国合纵,拧成一股绳,结成铁板一块,试问君上,哪个大国胆敢妄动?”

    苏秦意在合纵三晋,此时却故意不提魏国,是因为在燕文公眼里,魏国仍是强势大国,是不可能与他燕国站在一块儿的。

    燕文公、子之显然听进去了,互看一眼,点头认同。

    “然而,”苏秦话锋又转,“燕国偏安无虞虽是长策,却又非苏秦远图。”

    燕文公一怔,趋身问道:“敢问苏子远图?”

    “苏秦远图,是寻觅一条强弱并存、天下长治久安之道。”

    “这倒新鲜,”燕文公大感兴趣,“苏子细细讲来。”

    “君上请看,”苏秦侃侃而谈,“燕人不惧北胡,不惧中山,因为比起燕来,这些邦国处于弱势。然而,如果胡人、中山结成联盟,形成一块铁板,燕敢不惧吗?换言之,燕、赵、韩三国若是结成纵亲,齐、楚、秦、魏诸强焉能不惧?四强皆惧,还敢轻启战端吗?自古迄今,弱不惹强。强国不启战端,天下何来战事?天下皆无战事,燕国何来外患?是以苏秦认为,合纵既是燕国长策,也是天下长治久安之道。”

    燕文公沉思良久,朝苏秦拱手:“苏子大志,寡人敬服。天下长治久安,原是寡人梦中所想。今听苏子之言,或不是梦了。寡人有一恳请,不知苏子意下如何?”

    “苏秦恭听。”

    “千里之行,始于足下。燕国邦小势微,苏子若不嫌弃,就从这里走起吧!”

    老燕公真正实在。

    苏秦感动,起身叩首:“苏秦叩谢君上器重!”

    燕文公正欲回话,见老内臣门外守候,便示意他进来。

    老内臣趋进,禀道:“殿下求见。”

    “哦,苏儿来了,”燕文公略略点头,“今日是他母后忌日,你可引他先去赵妃宫。”见老内臣领旨而去,又转对苏秦、子之,“今日是先夫人赵妃忌日,寡人与她夫妻一场,得去望一望她,我们君臣之间,只好另改吉时再叙了。”望向子之,“子之,苏子所议长策甚合寡人之意,如何去做,你与苏子可先议议。”

    子之叩道:“末将领旨。”

    赵妃生前住在锦华宫,离明光宫尚有一些距离。

    太子苏兴冲冲地跟着老内臣走至宫前,见是母亲生前居处,心头一震,正欲发问,老内臣先一步拱手道:“殿下,请!”

    太子苏不无犹疑地跨进宫门。

    步入正殿,太子苏的心头又是一震。映入眼帘的不是别物,正是生母赵妃的牌位。

    更让他吃惊的是,赵妃的牌位旁边竖着另外一个牌位,赫然写着武成君姬鱼的名字。

    太子苏脸色一沉,转向老内臣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老内臣应道:“回禀殿下,今日是先夫人十周年忌日。”

    太子苏手指另一牌位,震怒:“本宫是问,何人将逆贼的牌位摆在这儿?”

    “是寡人。”身后传来燕文公的声音。

    太子苏回头,神色惊乱,叩首:“公父??”

    “姬苏,”燕文公缓缓走进,没有睬他,只是紧紧盯住武成君的牌位,泪水流出,几乎是一字一顿,“你不可叫他逆贼!寡人希望你明白一个事实:姬鱼是你的兄长,按照规制,太子之位是属于他的!”

    太子苏脸上红一阵,白一阵,缓缓弯下身子,朝牌位跪下。

    按照宫中烦冗的仪式行完祭礼,天色已近黄昏。

    太子苏别过燕文公,跳上车马匆匆回到东宫。

    这一日,太子苏先受姬雪奚落,后遭文公斥责,心情糟透了,一进宫门,一肚子怨气总算寻到泄处,将宫中凡是近身的物件皆拿起来,或扔或摔,乒乒乓乓的响声不绝于耳。宫中嫔妃、宫娥等不知他为何震怒,个个花容失色,不敢近前。

    恰在此时,军尉袁豹走进,看到一地狼藉,震惊:“殿下?”

    太子苏两手举簋,正要摔下,扭头见是袁豹,停下来,两眼瞪住他:“什么事儿?”

    袁豹略一迟疑,小声禀道:“昨日是家父六十整寿,末将??”

    “滚滚滚!”太子苏冲他叫道,“你这逆贼,早就该滚了,待在这里扎眼!”

    袁豹横遭一顿毫无来由的羞辱,脸色紫红,怔有半晌,反应过来,急急退出。

    他的两脚还未迈出宫门,太子苏就又恶狠狠地送出一句:“收拾起你的破东西,永远滚出去,滚得越远越好!”

    见太子毫不顾念这些年来自己鞍前马后的忠诚服役,袁豹眼中盈泪,抬脚朝地上猛力一跺,头也不回地走出宫门。

    苏秦与子之步出宫门,一乘驷马战车早在恭候。

    驭手放好踏凳,候立于侧。

    子之朝苏子拱手道:“在下奉旨与苏子共商大事,此处嘈杂,在下诚意邀请苏子前往一处僻静地方畅叙,望苏子赏光。”

    “恭敬不如从命。”苏秦拱手回礼。

    “苏子请!”子之退至一侧,指向轺车,礼让。

    “将军先请!”苏秦回让。

    子之微微一笑,携苏秦之手同登车乘,驭手扬鞭催马,驰过宫前大街,闪过一个又一个高门大宅,在一处极为偏僻的私宅前面停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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