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71章|?秦公制伏狂狷士?张仪纵舌向巴蜀-《战国纵横:鬼谷子的局(1-15册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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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贾舍人在草地上坐下,将前尘往事,尤其是苏秦如何煞费苦心地逼他入秦等,从头至尾细述一遍,听得张仪呆若木鸡,愣怔半晌,方才如梦初醒,长吸一口气,缓缓呼出:“原来如此!”

    “唉,”贾舍人轻叹一声,“苏子哪里是想羞你啊?苏子忖知你在楚国或有尴尬,急使在下邀你至赵。苏子又忖知你此生矢志于一统之路,定然不会从他合纵,践行列国共治,而方今天下,能行一统的唯有秦国,张子却与秦国有隙,定然不肯入秦。苏子苦思无计,这才想到当众辱你,逼你入秦。羞辱张子那日,在下就在苏子府中。张子走后,苏子心疼如割,涕泗滂沱,那种悲伤,实让在下心酸。那夜,苏子一宵未睡,就在那听雨阁里,与在下从头忆起你们的旧事,点点滴滴,皆在他的心里。在下可以看出,在这世上,苏子若是只有一个知己,就一定是你张子。”

    张仪改坐为跪,埋头于地,泪水如雨水般流下,颤声悲泣:“苏兄??”

    贾舍人斜他一眼,接道:“临行之际,苏子再三叮嘱在下不可告诉张子。今见张子如此记恨苏子,在下心实不忍,这才托出实情。如今张子已经得意,在下俗务完结,也要归山了,此来就是向张子辞别的。”

    “归山?”张仪起初未听明白,继而一怔,再是一惊,忽地坐起,大睁两眼盯住贾舍人,“贾兄欲归何山?”

    “终南山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是刚从终南山里回来吗?”

    “那是骗你的。”贾舍人拱手,不无抱歉道,“对不住张子了。”

    一阵惊骇过后,张仪闭目思索,有顷,睁开眼睛,慨然叹道:“唉,想我张仪,自打娘胎里出来,从来都是下套子套人,套过苏秦,套过孙膑,套过庞涓,套过越王,套过楚王??在下自诩聪明,却不承想,一年之内,竟是连连中套啊!”

    “谁套谁并不重要,”贾舍人淡淡一笑,“张子是从鬼谷里出来的,该当明白这个。”

    听闻此话,猛又想到方才的“俗务完结”一语,张仪心头一震,紧盯舍人:“敢问贾兄,究竟何许人也?”

    贾舍人缓缓说道:“张子既问,在下不敢有瞒。在下是终南山寒泉子弟子,数年前奉家师之命,出山为秦公物色治国大才。今得张子,在下俗务已结,该当归山复命了。”

    “终南山寒泉子?”张仪喃喃重复一句,似在竭力回想这个名字。

    “是的。”贾舍人郑重说道,“家师与鬼谷先生为同门师兄弟,同师于师祖关尹子,张子尊师是在下师伯,我们师出同门!”

    与舍人相识数月,张仪始知是同门,免不得又是一番惊愕,慨叹良久,拱手:“云梦山鬼谷先生弟子张仪见过贾师兄。”

    贾舍人亦还一揖:“终南山寒泉先生弟子贾舍人见过张师弟。”

    所有烟云于片刻间消散。

    二人相视,拊掌大笑。

    贾舍人前脚刚走,少梁令吴青也来辞行。张仪托他捎信给小顺儿,要他安置好张邑事务,速来咸阳。

    数日之后,秦国大良造公孙衍使魏归来,未及回府,直接进宫向惠文公禀报苏秦成功合纵三晋之事。

    惠文公似已料到这一结局,淡淡问道:“苏子下一步是何打算?”

    “去齐国。”

    “齐国?”惠文公眉头紧皱,盯住公孙衍,“他该去楚国才是。”

    “待齐人入纵之后,他再去楚国。”

    惠文公倒吸一口气:“你是说,苏秦他要合纵六国,只与寡人为敌?”

    公孙衍点头。

    “他不是宣扬合纵三晋吗,何时改为合纵六国了?”

    “是赴魏之后才改的。这是合纵的软肋,臣正是由此击他,使魏国君臣皆不入纵。想是苏子意识到了,临时更改主张,提出六国纵亲,共制强秦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共制?他这是灭秦,灭寡人!”惠文公怒不可遏,震几喝道。

    “君上,”公孙衍小声禀道,“就臣所知,苏子似无此意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此意,”惠文公余怒未消,手按几案,“他是何意?”

    “临行之时,臣拜访苏子,与他恳谈。苏子坦言,合纵旨在建立一个诸侯相安、列国共生、天下共治的太平盛世。按照苏子设想:六国有秦可合纵,六国合纵可无争;六国无争,中原可安;中原安定,秦亦不敢动,天下可无争矣。天下皆无争执,诸侯就可平心静气地坐下来,求同存异,寻求共和、共治之道,复归周初周、召二公时的共和盛世。”

    惠文公连说数声“迂腐”,从席上跳起,在厅中急踱几个来回,陡然住脚,大声叫道:“来人!”

    内臣急进:“臣在!”

    “速召公子疾、司马错、甘茂入宫议事!”

    内臣应过一声,正欲退出,惠文公又补一句:“嗯,还有,叫公叔和右庶长也来!”

    内臣退出。

    公孙衍略略一怔,小声问道:“请问君上,谁是右庶长?”

    “张仪,爱卿知道他的。”

    “张仪?”公孙衍震惊,“他不是在楚国吗?”

    “这辰光在咸阳。”惠文公应过一句,在主席坐下,两眼微闭,开始冥思。

    公孙衍不好再问,也不敢说走,遂正正衣襟,缓缓闭目。

    不消半个时辰,公子疾、司马错、甘茂、张仪诸人紧急赶至,唯有前太傅嬴虔腿脚不便,尚在途中。

    内臣吩咐诸人在偏殿暂候,亲至宫门迎到嬴虔,方才入殿禀道:“君上,老太傅及诸位大人已至,在门外候见。”

    惠文公的怒气已经缓和,脸色复归平静,淡淡说道:“让他们进来吧!”

    老太傅打头,诸人鱼贯而入,分别见礼。

    惠文公微笑起身,搀起嬴虔,扶至自己身边坐下,又指着其他席位对诸人道:“坐坐坐!”转对内臣,“上茶!”

    内臣击掌,旁边转出宫女,分别斟过茶水,躬身退去。

    “公叔,诸位爱卿,”惠文公端过茶水,轻啜一口,缓缓说道,“方才,公孙爱卿使魏归来,禀说魏国已入纵亲,苏秦已将三晋和燕国合为一体。公孙爱卿还说,苏秦仍不罢休,打算前去齐、楚,欲使山东六国纵亲,共制秦国。”顿住话头,再啜一口。

    显然,这是一个超大变故,除公孙衍之外,诸臣皆是一震,面面相觑。

    惠文公扫视众臣一眼,神色渐渐严峻:“三晋合纵,已无秦矣,何况是六国?诸位爱卿,眼下大秦已到生死存亡之秋,寡人急召诸位来,是想请大家议个对策。”

    许久,谁也没有开口,场面死一般静寂。

    “公叔,”惠文公转向嬴虔,“您老见多识广,可有妙策?”

    自下野之后,秦公很少向他咨询朝政,嬴虔也很少关注朝事。此时见召,且又第一个被问,嬴虔显得颇为局促,两手互搓一阵,口中方才挤出一字:“打!”

    众人皆笑起来。

    惠文公却没有笑,一本正经地望着他:“请问公叔,打谁?打哪儿?”

    “打赵人!打晋阳!”

    惠文公垂头,陷入沉思,有顷,抬头望着众臣:“数月前寡人传檄伐赵,算是虚晃一枪。公叔之意是来实的,诸位意下如何?”

    “臣赞同!”司马错接道,“赵人首倡合纵,就该付出代价!臣愿领军令状,不得晋阳,誓不回师!”

    惠文公瞥向张仪,见他闭目端坐,嘴角似笑非笑,如泥塑一般,心里已知端底,却不问他,目光扫向公孙衍、公子疾和甘茂:“公叔、司马爱卿皆欲伐赵,你们可有异议?”

    甘茂迟疑一下,缓缓说道:“臣以为,若是伐赵晋阳,莫如伐韩宜阳。”

    惠文公心里一动,倾身问道:“哦,你说说清楚!”

    “赵之晋阳四周无山可倚,无险可守,赵人是以高墙深沟,储粮殖民,防备甚严,我无机可乘,屡攻不下。反观宜阳,周围尽是高山险川,韩人自然防备松懈,我有机可乘,若是突袭,或有胜算。再说??”甘茂故意顿住,目视惠文公。

    “说下去!”惠文公盯住他。

    “晋阳地方贫瘠,占之无益。近年来,铜不如铁,宜阳素有铁都之称,我若得之,不知可省多少费用!”

    “臣赞同左更所言。”公孙衍接道,“从大梁回来,臣一路上都在思索此事。合纵虽从赵始,赵却是块硬骨头,啃之不易。魏有庞涓、惠施、朱威等人,眼下亦不宜图。三晋之中,唯有韩国有机可乘。申不害早死,韩侯年事渐高,力不从心。韩室几个公子,皆是平庸,苏秦合纵,韩侯积极响应,盖因于此。魏、韩素来不和,我若伐宜阳,魏或不动。赵人远离宜阳,爱莫能助。我若得宜阳,即可以此要挟韩侯,逼韩侯退纵。只要韩人退纵,苏秦合纵之谋不攻自破。”

    “嗯,爱卿看得又远一步。”惠文公点头赞许,“得点碎铁是顾眼前,破除合纵才是长远!不过,正如甘爱卿所言,宜阳虽说可伐,但其周围尽是高山险川,更有魏人占据陕、焦、曲沃等邑,我无路可借,如何伐之?”

    “君上放心,”公孙衍似已胸有成竹,“臣早已琢磨此事。在魏之时,臣访过函崤谷地,从当地猎户口中得知,函谷关东十数里,溯潐水而上,越马首山,可入洛水谷地。此番回来,臣亲去察过,的确可行。另从华山东侧南下,越夸父山、阳华山等,亦可经由洛水谷地,进攻宜阳。”

    “大良造所言不错,”司马错接道,“夸父山虽然路远,却可走马。不过,这是险路,韩人早有觉察,设有关卡。若是由此进军,只要韩人稍有防备,就会陷入绝地。”

    惠文公心头一震,转向公孙衍:“公孙爱卿可曾考虑过这个?”

    “考虑过。”公孙衍点头,“用兵在奇,在诡,在突然。韩人若有防备,只有一个解释,就是我们准备不周,用兵不奇。”

    惠文公闭目思忖,有顷,再次抬头,目光扫向张仪,见他依旧闭目端坐,唯一的不同是,嘴角已不再是似笑非笑,而是带有明显的哂笑。

    惠文公微微抱拳,倾身问道:“右庶长意下如何?”

    众臣皆将目光投向张仪。

    这几日里,张仪赴秦并官拜右庶长的事已如风儿般传遍咸阳,但因张仪从未上朝,即使司马错、公孙衍、嬴虔三人,也是第一次见他,目光里充满好奇。

    张仪睁开眼睛,朝惠文公拱手:“君上是问征伐,还是应对合纵?”

    惠文公惊道:“两者可有差别?”

    “当然。”张仪应道,“若问征伐,臣初来乍到,不明情势,不敢妄言。”

    “如此说来,爱卿已有妙策应对合纵了?”惠文公面现喜色,倾身急问。

    张仪摇头:“妙策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那??爱卿可有对策?”

    “臣正在考虑。”

    张仪绕来绕去,等于说了一堆废话。众臣大失所望,可也觉得好玩,皆笑起来。

    此时显然不宜说笑,惠文公咳嗽一声,坐直身子,扫视众臣一眼:“诸位爱卿,今日暂先议至此处,至于是伐赵还是伐韩,待寡人斟酌之后,再与诸位详议。”

    众臣尽皆告退。

    张仪本以善言闻名,今日却在如此高规格的会议上三缄其口,实出众人意料。出宫门之后,几乎没有人搭理张仪,张仪也未理睬他们,各自乘车回府。

    是夜黄昏时分,张仪府前驰来一队宫卫。

    张仪闻报,未及出迎,秦公已经健步走进,众卫士亦如竖枪一般站满庭院。

    张仪叩见。

    惠文公扶起他,分君臣坐了,笑道:“爱卿乔迁,寡人早该上门燎灶,可总有杂务缠身。这辰光稍稍得闲,寡人想起此事,问过内宰,说是燎灶吉日,这就赶来了。”

    燎灶也叫祭灶神,是秦地风俗。凡是乔迁新居,总有亲朋好友上门贺喜,各带胙肉、咸鱼等食品,涮锅试灶,大摆宴席。河西本是秦地,张仪又在河西长大,自知这个习俗,遂拱手谢道:“能有君上为臣燎灶,灶神也当知足了。”

    “呵呵呵,”惠文公笑道,“灶神可是得罪不起哟!”又转对内臣,“献胙肉。”

    内臣摆手,几人抬过几个食箩,里面盛满胙肉、美酒等各色食物。

    内臣让张仪验过,吩咐仆从抬下,然后与香女、宫中御厨来到厨房,祭祀灶神,准备酒肴。不消一刻,御厨将早已备好的菜肴重新热过,温好酒,内臣吩咐端上,摆满厅堂。

    惠文公指着肚子:“寡人既来燎灶,自是腾出空了的。听闻爱卿海量,我们君臣不醉不休。”

    内臣挥退仆从,亲自斟酒。

    酒过数巡,惠文公似是上了兴致,吩咐将爵换成大碗,连饮数碗,推碗说道:“爱卿果有雅量,连喝这么多,竟如没事人一般。倒是寡人,有点晕了。”

    张仪放碗应道:“君上晕亦不晕,臣不晕亦晕。”

    惠文公脱口赞道:“好言辞!”思忖有顷,越加赞赏,连连点头,“听人说,美酒能醒神,喝到佳处,心里就如明镜一般。爱卿说出此话,看来是喝到佳处了。”

    张仪顺口接道:“君上圣断,臣的确是喝到佳处了。”

    “呵呵呵,”惠文公笑出几声,“爱卿既然喝到佳处,白日所虑之事,当也虑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回禀君上,臣已虑好。”

    “好!寡人这也刚好喝到佳处,正可一听。”

    “臣想到一个口诀,或可应对合纵。”

    “是何口诀?”

    张仪微闭双眼,似在背书:“连横强秦,正名拓土,声东击西,远交近攻。”

    惠文公沉思有顷,抬头问道:“这口诀有些艰涩,寡人愚痴,望爱卿详解。”

    张仪睁眼:“敢问君上何处不明?”

    “爱卿这第一句是纲,后三句是目。苏秦合纵,爱卿应以连横,当是妙对。强秦既是根本,也是寡人意志所在。后面三句,从理上来讲,寡人也还明白,只是具体实施,寡人尚未想通,请爱卿教寡人。”

    “君上过谦了。”张仪拱手应道,“臣以为,所谓正名,就是南面称孤。自孟津之会后,局势大变,天下进入并王时代。眼下山东列国,宋、中山凑趣不提,单说六个大国,魏、楚、齐三国皆已是王,苏秦合纵若成,必将是六国相王。山东六国相王,秦仍为公国,在名分上会逊人一头,虽得道义,却失气势。”

    “拓土呢?六国若是纷争,寡人或可乱中取利,有所蚕食。六国若是纵成,牵一发而动全身,叫寡人如何拓土?”

    “蚕食不成,可以鲸吞。”

    “鲸吞?”惠文公大睁两眼,紧盯张仪,身子微微前倾,“鲸吞何处?”

    “巴、蜀。”

    惠文公长吸一口气,再次闭目。

    “君上,”张仪缓缓说道,“方今天下,堪与君上争锋的,不是三晋,不是燕国,而是齐、楚。齐远隔三晋,鞭长莫及,不为眼下急务。楚却不同。楚已得吴、越,下一步必图巴、蜀。巴、蜀方圆不下两千里,物产丰饶,民众数十万,风俗纯朴,毫不逊色于吴、越。巴、蜀为楚上水,得巴、蜀则得楚,得楚则得天下。再说,这块肥肉,君上若不图之,亦必为楚所得。楚国原本广大,已得吴越,若是再得巴、蜀,君上莫说是出关争雄,即使想偏安关中,恐怕亦不可得。”

    “嗯,”惠文公点头,“这当是爱卿口诀中的击西了。声东呢?”

    “攻韩。”

    “攻韩?”惠文公先是一怔,继而连连点头,“嗯,爱卿妙计!还有最后一句,远交近攻,爱卿可有解释?”

    “远交燕国以制齐,近攻三晋得实利。不过,臣以为,此是后话。当务之急是声东击西,抢占巴、蜀。”

    惠文公凝视张仪,赞道:“张子给出的四句口诀,高屋建瓴,切实可行,甚合寡人心意。正名一事,苏子也曾提过,让寡人否决了。张子今日复提,可见英雄所见略同。不过,此事甚大,尚容寡人斟酌。远交燕国,寡人原曾有过考虑。寡人长女行将成人,寡人有意在其及笄礼后,嫁给燕国太子,缔结姻亲。近闻燕国太子心术不正,寡人有些犹疑,经张子这么一说,此事可以定下。至于西图巴、蜀,寡人存心久矣。眼下机缘已至,可以考虑。巴、蜀内情,司马错清楚,我们大可听听他是如何说的。”转对内臣,“召司马错,让他速来右庶长府,有酒吃。”

    内臣应过,匆匆去了。

    惠文公当场拍板,又如此明断,显然早有所谋,且其谋与自己所想完全吻合。张仪甚为叹服,起身叩道:“君上真乃贤君矣,张仪赴秦迟了!”

    “呵呵呵,”惠文公连笑数声,起身扶起他,“能得贤臣,方是贤君。诗曰,‘青青子衿,悠悠我心’!张子之才,寡人心仪已久,今日天遂我愿,快矣哉!来来来,趁司马爱卿未至,我们再喝几碗!”

    二人又饮一时,司马错赶至。

    听说征蜀,司马错眉开眼笑,搓手呵呵傻笑几声:“臣早就候着这一日哩。君上,得蜀则得楚,得楚则得天下!”

    “司马爱卿,”惠文公笑道,“你这两句,前面一句等于没说,后面一句,张爱卿方才已经说过了,你是温剩饭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司马错吃一大惊,转望张仪,“这么说,是英雄所见略同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一句话,方才君上也说过了。”张仪接道。

    “好好好,”司马错又是一怔,“在下什么也不说了!”顺手端过一碗酒,咕噜咕噜一气饮下,逗得在场诸人皆笑起来。

    司马错喝完,拿过酒坛又要倒酒,惠文公笑道:“司马爱卿,你要闭口不说,我们可就听不成故事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故事?”

    “巴、蜀呀!听说那儿风光无限,别有洞天,我们都想听听呢!”

    司马错嘿嘿笑起来:“说起巴、蜀,臣就不温剩饭了!”

    大家皆笑起来,一边喝酒,一边细听司马错讲述巴、蜀情势,尤其讲了近年在巴、蜀、苴、楚之间的利害、矛盾和冲突。

    三人聊到天色大亮,雄鸡啼晓,秦公显然累了,打个哈欠,缓缓说道:“两位爱卿,眼下巴、蜀内争,均向寡人求助,倒是天赐良机。征伐巴、蜀一事,就这么定下。至于如何征伐,就由两位爱卿谋议,拟出一个万全之策,奏报寡人。此事务要绝密,万不可走漏风声。待会儿上朝,我们只议征伐宜阳。”

    二人齐叩:“臣领旨!”

    当日上朝,惠文公果然与众臣廷议伐韩,当廷决断,封公孙衍为主将,甘茂为副将,兴兵十万征伐宜阳。由于宜阳是山地,惠文公同时诏令三军演习山地战,同时要公孙衍再拟一篇伐韩檄文,传檄列国。

    惠文公的决断让公孙衍大惑不解。伐韩宜阳,重在奇兵天降,一定要不宣而战。惠文公要求传檄列国,就等于是公开宣布不伐。再说,用甘茂做副将也让他不解。虽说甘茂因生铁贸易而熟知宜阳,但这绝不能构成他做副将的理由。甘茂一直掌管府库,不熟悉三军,如何能做副将?征伐宜阳绝不能离开司马错!

    然而,君上诏命,又不敢不从。公孙衍闷闷回至府中,闭门苦思一日,仍旧吃不透秦公真意。

    翌日晨起,甘茂求见。

    甘茂与库房、辎重连打数年交道,正自憋屈时得任副将,可谓是志得意满,心花怒放,受命后一宵未睡,彻夜赶出一个伐韩方略,早晨起来,即向主将公孙衍禀报。

    公孙衍心中狐疑,却也不敢轻言,尤其是不能对甘茂轻言。甘茂倘若得知君上并不伐韩,必心灰意冷,从而动摇军心,有拂上意。思忖有顷,公孙衍打定主意,不露声色地将他的方案仔细审过,提出几处修改建议,连同自己昨夜拟好的檄文一道,报奏惠文公。

    惠文公果是草草阅过,未加详审,当即旨令传檄列国,准备辎重,加紧练兵。

    公孙衍心如明镜,回府后不及多想,顺手交由甘茂执行去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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