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太子槐看有一时,抬头问道:“本宫愚昧,请老将军教我!” “臣不敢!”屈匄手指草图,详细解道,“殿下请看,从这儿到这儿,总长逾六百里,俗称商於谷地。这条黑线叫商於道,也叫商山道,西至蓝田,中经商州,东至淅、於,两侧皆是大山,峰高谷深,无路可通。我若以势压之,与秦逐城逐垒争夺,或可取胜,牺牲必大。以臣之见,我当借六国合纵、秦人无暇他顾之际,以方才所议三路为佯攻,主力悄出汉中,沿沔水北上,越少习山入丹水上源,直攻商城。商城若得,武关自破,於中、於东、淅等七邑,皆如瓮中之鳖,商於谷地不战可下!” 屈匄一番话说完,在座诸人皆是惊喜,屈原更是瞪大眼睛,不无钦敬地凝视这位久经沙场的堂伯。 显然,对于如何光复商於、报复前仇,屈匄早已成竹在胸。 “好方略!”太子槐思虑有顷,朝屈匄抱拳致敬,“屈将军不愧为我大楚柱国啊!” 屈匄叩首:“末将不才,愧对殿下褒奖!” “屈将军,快快请起!”太子槐离席,亲手将他拉起,扶他坐下,长叹一声,“唉,当年公孙鞅乘我与巴、越交战,袭占商於谷地,父王为此夜不成寐,励精图治,终使我大楚百废俱兴,如旭日劲升,翠笋破土,前年更得越地千里、人口百万,盛况空前。本宫有意借合纵之机光复失地,雪我前耻。屈将军,今日就指靠您了!” “殿下放心,”屈匄更咽道,“末将即使肝脑涂地,也要击败秦人,光复失地,不负我王、殿下知遇之恩!” 太子槐压低声音,目光锐利:“诸位爱卿,今日所议,乃我绝密,任何人不得外泄!屈将军!” 屈匄抱拳:“末将在!” “精密筹划,确保此战万无一失,一举破秦!” “末将遵旨!” 太子槐转向景翠、屈丐及几位将军:“诸位将军,你等各自备战,协助老将军成此大功!本宫前去章华台,奏报父王!” 诸将振奋:“末将得令!” “还有你??”太子槐的目光缓缓落在屈原身上。 屈原抱拳:“屈原候旨!” “本宫观你言辞得当,举止从容,文章灿烂,有意委你一份重差。” 屈原朗声应道:“屈原赴汤蹈火,在所不惧!” “公子如一意修身,不善应酬。你可跟随左右,辅其支应列国事务,振我大楚威仪!” “平遵旨!” 太子槐转对靳尚:“备车!” 昭阳驱车直入章华宫,登上三休台求见威王,被侍卫拦下。 昭阳心急如焚,在偏殿候至翌日后晌,方得觐见。觐见地点仍在观波亭。楚威王喜欢在听臣子奏报时,能够听到云梦泽中的波涛。 一身重孝的昭阳跟在内臣身后,亦步亦趋地走到亭下。刚刚踏上亭台,昭阳整个身子就“扑通”一声扑前,伏地重叩,大放悲声:“王上??” 听到这声悲号,威王怔了,盯住他。 昭阳哭得更加伤悲:“王上??” 因距离较远,威王看不真切,只将目光落在他的一身孝服上,以为他是为母伤悲,眼圈儿也红了,轻叹一声,安抚他道:“江君夫人年过古稀,寿终正寝,当是善终,爱卿尚须节哀顺变才是!” 昭阳泣不成声:“王上,臣??臣??” “昭爱卿,”威王叹喟一声,“江君夫人一生积福行善,贤淑达理,富聚坤德,堪为楚女典范。仙游之后,又不行人殉,轻车简从,即使葬器,也是去奢就朴,堪为天下楷模。寡人闻之,不胜慨叹矣!” 昭阳将头磕得山响,再泣:“王上??”跪前几步,磕头如捣蒜,“王上,臣??又犯重罪,特此负荆,恳请王上责罚!” “哦?”威王细审,这才注意到昭阳反绑两手,背上插着三根荆条,打个惊愣,“昭爱卿,你??这是为的哪般?” “王上,”昭阳边泣边诉,“前些时,臣听信秦使陈轸,误信江湖浪人苍梧子,还将他荐给我王。若不是六国特使苏子慧眼识诈,臣差点酿下大错,罪不容赦啊!” “唉,”威王明白过来,喟然嗟叹,“若为这个,寡人是该罚你!不过,寡人听说江君夫人是在久吃那人的仙丹之后方才仙去。由此观之,爱卿并非蓄意谋害寡人,而是受到奸人蒙蔽,情有可原。” “王上,”昭阳再次叩头,“臣只念效忠,竟是良莠不分,害了先母不说,这??这又??”匆匆跪行至内臣跟前,摆好姿势,“抽出荆条,使劲抽,抽死我!” 内臣后退一步,目光瞄向威王。 “唉,也罢!”威王轻叹一声,“昭爱卿定要自请责罚,你就抽打三下,全他一个心意!” 内臣应过,从昭阳背上抽出三根荆条,解去绑缚,撩开孝服,扬起一根荆条,在其裸背上象征性地抽打一下,扔掉,又拿一根,再抽。 三根抽完,内臣弯腰扶他起来。 昭阳走到威王前面,正对威王跪下,叩首:“臣谢我王不杀之恩!” 威王指着左侧席位:“坐吧。” 昭阳谢过,起身在几前坐下,正要说话,远处传来脚步声,当值内臣禀报合纵副使公子如求见。 威王请入,公子如见过礼,见昭阳也在,遂在奏报六国特使议定的合纵会同事宜时,特别提到,他已遵从令尹大人吩咐,举荐孟津为合纵会同盟誓之地,六国纷起响应,已正式确定会同地点为孟津。 威王征询的目光缓缓转向昭阳:“昭爱卿?” “王上,”昭阳抱拳解释,“臣此来,一是向我王请罪,二也正是奏报此事。王上,在我大军行将伐魏之时,苏子却来倡导天下合纵,臣一时没想明白。近日臣为先母守孝,得暇冥思默想,竟是恍然有悟。” “爱卿有何感悟?” “臣以为,六国抛却前嫌,亲如一家,天下从此再无纷争,于我来说,利大于弊。” “爱卿说说,如何利大于弊?” “我可与魏、齐化敌为友,共同对付虎狼之秦。魏报河西之仇,我雪商於之耻,可谓是两全其美之事。” “那??齐人呢?” “王上,”昭阳诡秘一笑,“齐人在黄池被魏人打怕了,只要魏人要他征秦,想他不敢不征!”又压低声音,越发诡秘,“按照苏秦所言,六国合纵,意在制秦。魏、秦因河西血仇数十年,几年前秦人使诈,斩杀大魏武卒八万、夺占河西不说,又乘势攻取阴晋和函谷,尽得河、山天险,迫魏迁都大梁。近年魏国文得惠施,武得庞涓,东败齐于黄池,北却赵于朝歌,南夺我陉山,势力复振,早就寻思与秦人一决高下。今六国合纵,我大可联手齐人,成魏之美,助魏夺回河西。” 楚威王身体前倾:“嗯,有意思,说下去!” “待魏合六国灭掉暴秦,我可再与齐盟,趁齐报黄池之辱,我雪陉山之??” 想到郦敧的“非正术也”之言,公子如情不自禁地“哦”出一声,昭阳也趁机打住,目不转睛地望着威王。 威王两眼微闭,陷入沉思,许久,睁开眼睛,转对公子如:“如儿,近几日来,寡人依你所言,清心静坐,只是坐有两个时辰,仍然是心猿意马,攀东扯西,再后来,竟是心乱如麻,如坐针毡,浑身上下无一处舒服,这是怎么回事?” 见威王没有睬他,反而谈起修心之事,昭阳心里打结,又不能表露,只好跟着威王的目光,两眼怔怔地看向公子如。 “回禀父王,”公子如也吃不准威王之意,缓缓应道,“儿臣初修时也是心乱神飞,无法安坐,不到半个时辰就起来了。父王初修就是两个时辰,远胜儿臣矣!” “呵呵呵,”威王乐了,“照你此说,寡人心里就踏实了。如儿,关于修身悟真,你又有何感悟?” “回禀父王,”公子如拱手奏道,“儿臣在郢西访到一个奇人。” “说来听听!” “此人居于丽水河湾,号龟丘子,放浪形骸,处事洒脱。儿臣慕名而去,未曾见面,先闻一歌。儿臣驻足听之,甚有感触!” “是何歌谣?” 公子如从袖中摸出一块丝帛,双手呈上:“儿臣唯恐错记,抄录于此,请父王审阅!” 内臣从公子如手中取过丝帛,呈给威王。 “呵呵呵,”威王看过,叫内臣转给昭阳:“昭爱卿,你也看看!” 昭阳细看一阵,皱起眉头:“大王?” “昭爱卿,有话直说!” “大王,”昭阳吃不准公子如是何用意,扫他一眼,试探道,“臣以为,此歌似是??味道不对,曲辞不敬,有妄议、诽谤朝政之嫌。” “爱卿说说,他是如何妄议、诽谤朝政的?”威王问道。 “今我王圣治,天下昌明,歌者却说‘何德之衰也’,又说圣人不出,‘方今之时,仅免刑焉’,更是妄论!” “既然他是妄议朝政,以爱卿之见,该当如何处置此人?” “臣以为,当治其诽谤朝政之罪。” “哈哈哈哈!”威王手指昭阳,笑得前仰后合。 吃威王这一笑,昭阳迷瞪两眼,不知所措。公子如也是不解。 威王笑够了,转对公子如:“如儿,吟唱此曲之人,也就是你说的龟丘子,可叫郦敧?” 公子如怔了,不无惊奇地望着威王:“是的!父王认识他?” 威王没有回答,又笑几声,看一眼昭阳:“昭爱卿能武不能文,一心只念治兵,闲事管得少,此曲究竟何意,你这给他譬解一番!” 昭阳忙朝公子如抱一拳,自我解嘲:“王上责得是,臣是粗人,孤陋寡闻,请公子开示!” 公子如不解上意,又不好推托,只好说道:“我也是听来的,说不好,解不透。大体是说,道或行于未来,或行于过去,不行于当今。在这无道之世,有道之人当明哲保身,谨小慎微,不要执迷不悟,自己为自己画个圈,窝在圈里打转转。” “公子解得好!”昭阳转对威王,尴尬一笑,“王上,是臣粗糙,想得歪了。” 公子如仍在记挂心里的谜团:“请问父王,您是如何认识郦敧的?” “呵呵呵,”威王用手指轻敲几案,模样得意,“此人既是寡人子民,寡人焉有不识之理?还有,作此歌的不是郦敧,是接舆,而方才你所解释的有道之人,当是鲁人仲尼。不过,据寡人所知,这不是此歌原本。” 公子如、昭阳皆是一震,异口同声:“原歌如何?” 威王似是陷入遐思:“接舆是先祖昭王时人。据传,鲁人仲尼过游我境,接舆过其门,歌曰:‘凤兮凤兮,何德之衰也?往者不可谏,来者犹可追。已而已而,今之从政者殆而!’以劝诫仲尼识时务,修真身,不要在是非圈里瞎折腾。若说接舆是昔日狂人,郦敧堪为今之狂人,只是??”盯住公子如,眉头微凝,“郦敧所歌与接舆所歌大是不同,尤其是‘来者不可待,往事不可追’一句,将原意颠覆,颇让人浮想、感慨。寡人初闻时,也是吃惊,使人召请郦敧,欲问他个所以然,他却拒不赴召。寡人本欲亲去郊野访他,无奈冗务缠身,未能成行。如儿既已会他,有何见闻,不妨说来听听。” “回禀父王,”公子如应道,“儿臣见面,赞他作得好歌,郦敧却连连摇头,说此歌非他所作。儿臣问他何人所作,他反问儿臣见过真人否。儿臣回他,真人乃上古所有,今世何处去寻?郦敧笑儿臣孤陋寡闻,说作此歌者乃今世真人。儿臣忙问真人是谁,郦敧说,真人姓庄名周,已经得道。” “哦?”威王身子前倾,“这么说,此人已成仙了?” “这??”公子如略略一怔,“庄真人是否成仙,儿臣不知。”略顿,“儿臣听闻真人现居宋国蒙邑,甚想赶赴宋地一趟,求证实情,还望父王恩准!” “不可!”威王摆手拒绝。 “父王??”公子如再次恳求。 “如儿,”威王摇头,“列国合纵在即,你是楚国纵亲副使,岂可随便脱身?”低头思忖一会儿,转对内臣,“既有真人,也不可不访。你这就派两个可靠之人前往蒙邑,设法寻到庄真人,就说寡人请他再游郢地,诚意拜他为国师。” 内臣未及回应,守值内臣在亭下禀报:“启禀王上,殿下求见!” 威王扬手:“宣!” 太子槐趋步上亭,见礼后落座。 威王笑吟吟地望着他:“槐儿,观你神色亢奋,可有大事?” “回禀父王,”太子槐奏道,“六国纵亲既成,儿臣奏请向秦开战,雪我前耻,夺回商於六百里失地!” “槐儿,你且说说,如何开战?” 太子槐瞄一眼昭阳,欲言又止。 威王猜出他的顾虑,笑道:“说吧,这儿没有外人。” 太子槐和盘托出屈匄之谋:“商於谷地东西长约六百里,形势险要,如一条长蛇。六国纵亲,盟于孟津,吉期已定。儿臣以为,我可大张旗鼓,参与会盟。秦人必定全力以赴应对,我则趁其不备,由汉中悄出奇兵,越少习山,袭取武关、於中,将长蛇拦腰截断,然后据关守隘,东西合围,尽取商於!” “嗯!”威王依旧笑吟吟的,“是谁想出此谋的?” “左司马。” 见谋出于屈匄,昭阳暗吃一惊,目光急切地望向威王。 威王捋须,沉吟一时,转向昭阳:“屈将军此谋,昭爱卿意下如何?” “回禀王上,”昭阳奏道,“臣以为,此谋甚好,我可一举夺得商於谷地,一雪前耻。只是??”故意顿住,扫太子槐一眼。 “只是什么?”威王问道。 昭阳稍作迟疑:“此谋虽好,却不利于实施。少习山南北两百里,高险奇绝,流水湍急,虫豹滋生,历来为魑魅魍魉所居,人迹罕至,大兵岂可翻越?再说,即使能够翻越,又如何运输辎重?人马辎重上不去,少数尖兵非但夹击不成秦人,反易遭受秦人夹击。做得好,可一战成功;做不好,反遭秦人耻笑。” “依爱卿之计,该当如何?” “眼下六国合纵,亲如一家,秦人纵是一块精铁,也会被碾成粉末。臣以为,我当致全力于纵亲,与列国一道,协力擒秦,由函谷大道马踏咸阳。咸阳是本,商於是末。只要咸阳在手,区区商於六百里谷地,哪里跑去?” “嗯,”威王轻轻点头,转对太子槐,“槐儿、如儿、昭爱卿,听旨!” 三人皆离席位,跪于地上。 威王目视公子如:“如儿,照会苏子及列国特使,就说六国合纵为一,协力摒秦,寡人此番亲去赴会!” “儿臣遵旨!” 威王转对昭阳:“昭爱卿!” “臣在!” “点三军八万,与寡人同往孟津,参与会同,壮纵亲声威!” 昭阳声音高亢:“臣领旨!” 威王的目光缓缓落在太子槐身上:“槐儿!” “儿臣在!” “坚守郢都,谨慎国事,不可轻举妄动!” “儿臣遵旨!” 楚威王亲率大军八万赴会的消息传出后,列国特使皆是振奋,纷纷修书,快马报奏各自君上。魏国特使公子卬更是大喜过望,一边快马报喜,一边辞别苏秦,马不停蹄地驰回大梁。 公子卬尚未赶至大梁,魏国臣民就已得知这一喜讯了。惠王迎至南门,挽着他的手同登王辇,将同来的庞涓、惠施、朱威三位重臣抛在身后。 回到宫中,惠王仔细听了公子卬绘声绘色的奏报,尤其是在听到苏秦当廷戳穿苍梧子的骗局时,对苏秦钦敬有加,拍案叫绝:“好苏子!”继而长笑几声,环顾左右,“你们可都听见了吧,这就是熊商,自命不凡,不想却栽在乡野村夫手里,哈哈哈,长生不老之术,他竟然相信!哈哈哈,寡人算是瞧明白了,熊商原来是怕死啊!生老病死,人之常情嘛,他连这个也不懂,枉自聪明矣!” 诸臣皆笑起来。 “父王说得极是!”公子卬接道,“当时,楚王手中拿着仙丹,两眼盯着苍梧子的假耳朵和假眉毛,脸上是红一阵,白一阵,无地自容啊!” “好啊,好啊!”惠王轻敲几案,“待他赴会时,寡人定要寻机向他讨教长生之术,看他如何说话!” 众臣又笑起来。 待笑声落下,惠王敛起笑,威严地扫视一眼众臣:“诸位爱卿,熊商率军八万,亲赴孟津,我当如何应对,请诸位共议!” “王上,”庞涓开门见山,“臣以为,楚王此来,或是有诈。” “爱卿说说,他有何诈?” “楚王很少出访,前番孟津之会,他也托故不来。此番一反常态,率先表示赴会,不能不让人生疑。再说,既为纵亲而来,引军八万是何用意?” 众臣尽皆点头。 惠王眉头皱起来。 “还有。”庞涓进一步推断,“据臣所知,在纵亲特使赴郢之前,昭阳紧锣密鼓,调兵遣将,征大军二十余万,图谋伐我,欲报陉山之仇,臣也剑拔弩张,备战恭候。后因昭阳丧母,此事暂且搁置。因而,臣以为,楚人改变初衷,不计前嫌,动机不纯。” 惠王转向一直半闭着眼的惠施:“庞爱卿认为楚人有诈,爱卿意下如何?” 惠施睁开两眼,抱拳:“回奏王上,臣以为,庞将军所言甚是,我该当有所提防!” “嗯,”惠王点头,吩咐朱威,“朱爱卿,待楚人来时,你可照会他们,只许带兵一万赴会,以防万一!” 朱威应道:“臣领旨!” 然而,事情的发展大出庞涓意料。此后没几日,齐使来朝,说齐威王赴会,出三军五万以壮合纵声威;紧接着,韩、赵两国使臣相继来聘,说韩侯、赵侯俱来赴会,各出大军三万;许是路远,燕使来得最晚,但聘辞最是感人,称燕公不顾老迈,亲率车骑三万,偕夫人一道赴会。 五国君主齐来,且俱带人马,庞涓有点看不明白,在大帐里关门谢客,苦思三日,于第四日赶至宫中,觐见惠王,奏道:“父王,今日看来,是儿臣错了。” “呵呵呵呵,”惠王笑道,“不是错了,你这叫谨慎。列国纵亲,数十万大军齐集咱家门口,贤婿有所小心,当是常理,何错之有?” “谢父王宽言!” “贤婿啊,”惠王敛起笑,“寡人反复想过了,此番苏子倡导纵亲,列国群起响应,共诛暴秦,这是天佑我邦,我不可错过良机。寡人正欲召你商议此事,你就来了,看来,我们父子心有灵犀啊!” “父王??” “贤婿呀,”惠王语气真诚,不无感叹,“寡人这一生,什么都经历过了,可谓是几起几落,惊心动魄!在寡人所历中,最伤心之事,莫过于河西之失;最畅快之事,莫过于黄池之捷。河西之失,错在寡人一人;黄池之捷,胜在贤婿一人。” “父王??”庞涓更咽了。 “贤婿呀,寡人这一生,有诸多追悔,也有诸多幸运。最追悔之事,莫过于错失公孙鞅,最幸运之事,莫过于得到贤婿。” “父王??”庞涓泣不成声了。 “唉,不说过去了,”惠王长叹一声,“眼下机会来矣,寡人能否一雪旧耻,重新夺回河西,就看贤婿的了!” “父王放心,儿臣一定竭尽全力,活擒秦公,夺回河西,为死难的八万将士复仇!” “好!”惠王以拳击案,“贤婿有此壮志,为父甚慰!”略顿一下,“不过,贤婿呀,今非昔比,秦有河水天堑,更有函谷险关,已成四塞,易守难攻啊!” “回禀父王,”庞涓侃侃说道,“儿臣听说,昔日吴子曾与先君武侯泛舟游于西河,游至河中,先君由衷赞道:‘美矣哉,山河之固,魏国之宝也!’吴子应道:‘山河之固,在德不在险。若是君上不修德,舟中之人尽为敌国矣!’先君喟然叹道:‘善矣哉,吴子之言!’”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