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急风第三骑嗫嚅道:“但……但他明明……” 快活王拍案道:“混账,住口。” 急风第三骑垂下头去,再也不敢说话。 快活王身后一个少女忽然道:“他既没有往前走,会不会是往后退了?” 快活王道:“往后退?难道他要自投死路不成!难道他……” 突又一拍案子,失声道:“呀,不错!以沈浪之聪明,必已想到不能往前走,是以他才骇退了附近的暗卡,正是要从后退。” 急风第三骑忍不住道:“但……但他怎敢……” 快活王厉声道:“他自然算准了后路的暗卡必已撤销,他自然算准了本王想不到他会往后退的。” 他紧握双拳,重重擂着桌子,恨声道:“这厮委实是个恶魔,本王纵横天下数十年,委实从未遇见到像他这么厉害的对手,竟能令本王也错算一步。” 急风第三骑道:“但他纵然后退,又能退到哪里?” 快活王冷笑道:“他自然先要找个隐秘之处躲起来。” 急风第三骑道:“但在这快活林中,他又能躲在哪里?” 快活王厉声狂笑道:“正是如此,他躲不了的。他纵然躲到地下去,本王也要将他挖出来,他若能活到明天,本王就算他本事。” 他戛然顿住笑声,喝道:“急风第一骑何在?” 一个英悍少年应声抢出,躬身道:“在!” 快活王道:“你与九、十两骑,率领九人前往听涛馆一带搜索,若是发现沈浪等人的行踪,暂时且莫出来,立刻以旗花火箭报来。” 急风第一骑道:“遵命!” 他挥了挥手,立刻有十一人随他快步而去。 快活王喝道:“急风第二骑何在?你与十一、十二两骑,另率九人,前往松香馆一带搜索,只要发现沈浪……” 这武林枭雄委实有旷代之才,此刻虽在愤怒之中仍是调度从容,片刻间便将属下弟子分成十二队,每队十二人,分作十二路搜查,快活林中每分每寸的土地,都绝无遗漏之处。 这十二队俱是久经训练的英悍少年,应命之后,立刻便走了个干净,绝不浪费丝毫时间。 这十二队若再找不出沈浪的下落,世上只怕就再也没有别人能找得出了——沈浪难道真的飞上了天去? 快活王坐镇当地,指挥全局,一有消息,便可赶去,正如蛛网中央的蜘蛛。快活林外仍有一百八十名强弓手在埋伏着,纵是飞鸟,也难渡过,这当真可说是天罗地网,滴水不漏。 快活王仰天长笑道:“沈浪呀沈浪,本王倒要看看你能躲到哪里去?” 长笑声中,犬吠之声不绝,那急风第三骑牵着四条狮虎般的狼狗,直奔沈浪方才走过之处。 快活王抚掌道:“就凭本王这几条神犬的鼻子,你也是躲不了的。” 沈浪突然拉着朱七七跃入那小溪,溪水并不深,仅淹没了他们的膝头,沈浪拉着朱七七连连纵身,口中轻叱道:“下来,都下来。” 熊猫儿毫不迟疑,立刻跟了下去。 王怜花想了想,叹道:“沈浪行事果然周密。” 朱七七却忍不住道:“好好的路不走,为什么要在水里跑。” 沈浪沉声道:“方才我等走过的地方,都难免留下气息,这气味人虽闻不到,却难逃过久经训练的狼狗鼻子,是以我等唯有在水中行走,才能逃过猎犬的追踪,人一入水,纵有气味,也被水流冲走了。” 朱七七嫣然笑道:“当真什么事都被你想到了。” 只见沈浪全力纵跃,口中突然轻轻叱咤,将溪水中那些猪牛犬马,赶着和他们一起前走。 朱七七奇道:“你这又是在干什么?” 沈浪微微一笑,道:“你立刻就会明白了……快活王只怕再也不会想到,他用来气咱们的牛羊犬马,反而变作咱们脱走的工具。” 朱七七更奇怪,皱眉道:“脱走的工具,这是什么意思?” 沈浪再不说话,却将那些畜生往岸上赶,马跑得最快,狗跟在后面,羊次之,牛又次之,肥猪蹒跚地留在最后。 沈浪突然抱住了朱七七,飞身而起,跃在猪背上,微一借力,跃上牛背,再由牛背跃至羊背。 熊猫儿与王怜花自然也学着他的模样,等到沈浪跃上马背时,距离那溪水已有七八丈了。 沈浪骑在马上又奔出了七八丈,翻身跃下,将马远远赶走,牛羊猪狗也盲目地跟着马远远跑开。 朱七七道:“究竟是在干什么呀?” 沈浪道:“猎犬到了溪畔,气味突然中断,他们自然会想到咱们已跃入水中,自然要到对岸继续追踪,但这样一来,他们便再也追不着了。” 朱七七拍手笑道:“这么绝的主意,真亏你想得出。” 只见四面林木扶疏,月光掩映,前面一栋精巧的屋宇,红栏绿瓦,画廊曲折,碧纱窗里,静悄无人。 熊猫儿失声道:“这……这不是快活王住的地方么?” 沈浪道:“正是。” 熊猫儿道:“咱们难道……难道要躲在快活王住的屋子里。” 沈浪道:“正是。” 熊猫儿道:“你不是开玩笑吧?” 沈浪道:“自然不是。” 熊猫儿着急道:“快活林里地方很多,咱们为何偏偏要躲在这里?” 沈浪道:“只因这地方是快活林中唯一安全之处。” 熊猫儿道:“安全之处?……这里能算是绝对安全之处?……快活王随时随刻都可能回来,咱们……” 沈浪沉声截口道:“他绝不会回来的。” 他此刻已走入了快活王的屋子,熊猫儿也只得跟去,口中仍追问道:“你怎知道他不会回来?” 沈浪道:“咱们突然失去下落,他能安心回来休息么?此刻他们的搜索,必定密如蛛网,快活王就是那蜘蛛,必定要坐镇中央,蛛网上有响动,他才好立刻赶去,他左右亲近的人,自然全都跟着他,在没有抓到咱们之前,他们是绝不会回来的,此刻这快活林中,想来也唯有这间屋子是空的。” 熊猫儿道:“但……但他们……” 沈浪笑道:“他们暂时也绝不会到这里来搜索,因为他绝不会想到咱们竟躲在这里,这就是人类心理的弱点。” 熊猫儿道:“但……但万一他们想到了呢?” 沈浪道:“他们在别的地方都搜索不着的时候才会想到此处,但若要将这偌大的园林都搜索一遍,至少需时三个时辰。” 他一笑接道:“所以,他们纵然要来这里,至少已是三个时辰之后的事了,所以,咱们在这里,至少还有三个时辰是安全的。” 熊猫儿道:“这……这还是太冒险。” 沈浪道:“不错,这的确有些冒险,但咱们此刻反正已无路可走,只有行险侥幸了,这终究是比较安全的路。” 熊猫儿苦笑道:“有时你小心得像个老太婆,有时胆子却又大得吓人。” 王怜花悠悠道:“这就是我唯一佩服沈浪之处。” 朱七七笑道:“原来你也有佩服沈浪之处的,你到底还是说了良心话了。” 沈浪忽又一笑,道:“咱们躲在这里,还有样好处。” 熊猫儿道:“什么好处?” 沈浪笑道:“此刻这快活林中,只怕只有这屋子还有食物,因为快活王本是个讲究饮食的人,而且自己吃的东西,也绝不会有毒。” 他早已在四下搜索,说到这里,他双手一举,手里奇迹般出现了一樽美酒,一大盘干脯水果。 朱七七几乎忍不住要欢呼起来,娇笑道:“沈浪,你真可爱极了,你简直是世上最可爱的人。” 快活林里很静,非常静,数百人在林中搜索竟没有发出丝毫声息,只有偶尔可以听见几声犬吠。 快活王已有一个时辰多没有说话了。 他不说话,别人谁敢出声。 暮霭四合,天色渐暗,大地间充满了肃杀之气。 快活王突然一拍案子,厉声道:“蠢材,几百个人找四个人都找不到,还活着做什么。” 又过了约摸一个时辰,已没有一个人再敢瞧快活王的脸,他眉目间的杀气,委实令人胆寒。 这时,才见到那急风第一骑,垂头丧气地走回来——其余十一人都远远跟在后面,不敢过来。 快活王厉声道:“还没有找到么?” 急风第一骑伏地道:“弟子几乎已将‘听涛馆’四周每一寸地都翻了过来,但……但实在找不到沈浪那厮的影子。” 快活王重重一拍案子,怒道:“无用的东西。” 急风第一骑跪在地上,再也不敢站起。 过了半晌,急风第二骑也回来了,也是面色如土。 快活王道:“你也没有找到?” 急风第二骑伏地道:“弟子几乎已将……” 快活王大怒道:“你几乎已将‘松香馆’四周每一寸地都翻过来了,还是找不着沈浪那厮的影子,是么?” 急风第二骑顿首道:“是。” 快活王怒喝道:“混账!你们非但一样的无用,连说话也是一样的胚子。” 急风第二骑吓得连头都不敢抬起。 于是急风第四骑、第五骑……全都回来了,黑压压跪了一地,谁都不敢抬头,只因他们的回答都是一样的:“找不着沈浪的影子。” 快活王连声大骂道:“混账,没用的东西。” 急风第三骑最后牵着猎犬同来,脸色更难看。 快活王道:“人没有用,狗总该有用些吧。” 急风第三骑伏地道:“弟子牵着它们一路追到溪旁,但……” 快活王冷笑道:“沈浪比你们聪明得多,他想必下水去了。” 急风第三骑道:“是。” 快活王喝道:“但对岸呢?他们总要上岸的。” 急风第三骑道:“大黑、二黑在对岸嗅了一个多时辰,还是没有嗅出来。” 快活王怒道:“放屁,沈浪难道借水遁走了不成?” 急风第三骑五体投地,不敢出声。 快活王怒声道:“混账,全都是混账,偌大的四个人,你们竟会找不着他,沈浪又非鬼怪,难道竟真的突然从地上消失了不成。” 急风第一骑伏地道:“弟子等委实已将这园中每个地方都搜索过了,纵然在园中遗落一根针,弟子们自信也可找到。” 快活王道:“既是如此,为何找不着沈浪……” 他冷笑一声,接道:“只怕你并没有……” 说到这里,目光一闪,话声突然顿住。 急风第一骑接着说道:“此刻园中只剩下一个地方还未搜索,那便是王爷的寝宫。” 快活王突然跳起来,怒吼道:“你早就想到了,是么?” 急风第一骑颤声道:“弟子……弟子……” 快活王喝道:“你为何不早说?” 急风第一骑道:“弟子本想不到沈浪会……” 快活王怒道:“蠢材,他自然要躲到别人想不到的地方,蠢材,你为何不早些说出?” 他不怪自己未想到,反怪别人不早说,其实,在他方才那种情况下,他属下有谁敢在他面前说话。 但急风第一骑哪敢辩驳,唯有连连以首顿地,道:“弟子该死,弟子该死……” 快活王喝道:“此刻还不快去,还等什么?” 沈浪等人都已睡了一个多时辰,他们谁都已倦极,累极,但在这种情况下,有谁能真的睡得沉。 但饶是如此,他们的体力还是恢复不少,尤其是沈浪,他看来更是精神焕发,就像是已睡了三天三夜似的。 朱七七伏在他怀里,就像只小猫似的,简直不想走了。 那熊猫儿却是坐立不安,终于问道:“咱们什么时候闯出去?” 沈浪微笑道:“莫要着急,再等等。” 只听窗外犬吠之声不绝,但却似乎在很远的地方。 熊猫儿叹道:“奇怪,他们真的都没有往这边来,这么多人,竟没有一人想到这里么?” 沈浪笑道:“这只因快活王太厉害的缘故。” 朱七七“扑哧”笑道:“他被你骗了,还算厉害?” 沈浪沉声道:“快活王素来自恃才干,他才干确实也不错,是以他平日行事,一向独断独行,根本用不着别人进言。” 朱七七道:“不错,他实在是个独夫。” 沈浪道:“但这次,他却终于有了疏忽,只因这是他自己住的地方,人们对于自己身边的事,都是最容易疏忽大意的,愈是聪明才智之士,愈是如此,是以有些人日断万机,丝毫不乱,却常常忘记自己的鞋袜在哪里。” 朱七七笑道:“你对于每种人的心理都了解得很,有时我实在奇怪,你也是一个人,为什么懂得的就比别人多?” 沈浪一笑,接道:“若是别人有了疏忽,他手下的人必定会加以提醒,但快活王素来独断独行,别的人根本不敢在他面前说话。” 朱七七叹道:“我真该去告诉他,一个人无论多么聪明,总不如一百人加在一起那么聪明的,每个人都难免有疏忽的时候,有时只要疏忽一次,就已够糟了。” 沈浪笑道:“所以常言说得好,三个臭皮匠,终是胜过一个诸葛亮。” 熊猫儿道:“但……但那人为什么连一个过来瞧瞧的都没有呢?” 沈浪微微笑道:“没有快活王之令,谁敢闯入他的寝宫。” 熊猫儿抚掌笑道:“不错,只因他太厉害了,所以才害了自己,这样看起来,一个人还是莫要太过厉害才好。” 说到这里,窗外突然奇异地静寂了。 方才窗外虽也很静,但总是还有些风吹草动,有些犬吠声,此刻,却突然静得有如坟墓。 夜色已深,月光自窗外照进来,照着沈浪的脸。 第(2/3)页